可如果副旅长仍旧鬼迷心窍,那么亚瑟也一定会高傲而严厉地拒绝他。因为天文学家和水手都只能给自己的爱人带来痛苦,因为他们都要把热忱献给比彼此更为辽阔的事物,比如天空,比如海洋。
“可我的学识还够不上天文学家,而你又哪里是个水手呢?”
“嗯,随你的便吧,只是你烧不掉比/利/牛/斯山,我把‘A’和‘F’刻在山岩上了。”
“恶心死了,我可真为自己是英/格/兰人而骄傲,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你这么矫情的家伙。”亚瑟将手里拈着的‘R’一直贴到弗朗西斯的鼻尖前面,“你刻下的是弗朗西斯和亚瑟,可我现在是鲁滨逊……”
弗朗西斯心平气和地直视着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:
“无论你是‘A’也好,‘R’也好,我一直签下的都是‘F’。当你是亚瑟的时候,我是弗朗西斯;当你是鲁滨逊(Robinson)的时候,我是星期五(Friday)……”
“要么永不再见,要么永不再散!”
“永不再散——人世间压根没有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除非比/利/牛/斯移到默西河畔,除非所有的星星都沉进大海。”
弗朗西斯很想告诉亚瑟:一个人深夜站在海边的时候,目之所及,大海简直能涌上高高的夜空;群星也简直能泛着冰凉的浪花奔到脚下。但他思忖了片刻,没有说话。
没心肝的亚瑟·柯克兰,居然长出心肝了
我想念着人间,想得心肝疼。我是什么时候长出心肝来的?
战争总是要结束的,鲁滨逊总是要回到人间的……
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他将不可避免地见到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,也许就在解/放了的巴/黎。应当为这会面做好准备,为的是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不失去尊严和力量。到那时,假如弗朗西斯问他“你爱我吗”,他就一定要斩钉截铁地回答:“决不会胜过爱我自己。”
鲁滨逊·克鲁索漂流孤岛二十八年,星期五和他在一起;鲁滨逊·克鲁索终究回到了人间,星期五依旧和他在一起。小说里是这样写的。
“等着吧,弗朗西斯。”他默默地、严厉地想,“我们俩谁也不会对谁让步,我们还是我们!”
“你就打算在比/利/牛/斯山呆一辈子?我可不信。”
“当然不会呆一辈子。我还打算给漂亮的中学女生们写一本天文学科普著作,要写得深入浅出、妙趣横生。我几乎想象得到她们读书的时候,可爱的眼睛都像星星般闪闪发亮……但在离开天文台之前,我决心工作很久、很久。我还想背着行囊,趁着身强体健,再走一走比/利/牛/斯山。如果运气好的话,兴许还能在哪一面刻着‘F’和‘A’的石壁旁边撞见你。”
“是么?”亚瑟冷笑一声,“那时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那时我就拉开架势,拼命吻你!”
“蠢货!真到那时,我会先吻你的……”
弗朗西斯在黎明之前走下了山岗,回到了宿营地。
站岗的卫兵迷惑不解地开了口:“放着避风坡不睡,偏偏要跑到岗顶上去吹风。我简直都要怀疑是哪个奸细在搞些鬼鬼祟祟的把戏。”
“做了个梦。岗顶上是个吹风的好地方,也是个做梦的好地方。”
“岗顶风大么?”
“风可大了。简直就像是从海上刮来的一样。” |